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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0章

  钢铁火药和施法者

而且怎么可能“数不清”?


三大部有多少家底温特斯不知道,但从赤河部的规模来看,他能猜出大概。


哪个部落敢倾巢出动?不怕被仇敌抄老营?


不过这条情报依旧非常有价值。


老商人谈性愈浓,继续大讲他也是道听途说、不知倒了几手的消息:


北岸的蛮子杀进江北行省,听说与“叛军”打得不可开交;


南岸的蛮子杀进镜湖郡,被英明神武的亚当斯将军以及诸王堡派来的援兵击败。


[镜湖郡隶属新垦地,位于行省最北端、毗邻镜湖,地理条件优越、交通方便,是新垦地最富庶、人口最稠密的郡]


温特斯摩挲着下巴,这半真半假的消息变得越来越有价值。


赫德诸部大举东侵劫掠,不仅没有诱发红蓝蔷薇的新一轮大战,反而缓和了局势。


没有什么比“共同的敌人”更能团结帕拉图人。


最有趣的是“诸王堡派来的援军”,根本就是红蔷薇的部队开进新垦地。


“看来总归还是亚当斯的头更痛一点。”温特斯觉得有些滑稽,他面无表情点头:“继续往下说。”


换成其他商人,讲了一些零零散散的事情。


什么“诸王堡有一名将军被暗杀”、“听说是为女人”、“血夜”,讲得有鼻子有眼,讲述者仿佛就跟着刺客经历全程。


做烟草、陶器、羊毛生意的商人们大倒苦水,新垦地的经济作物运不出去,都压在他们手里。


做进口买卖的商人跟着抱怨,外面的东西进不来,他们的生意也惨淡至极。


两方人越讲越激动,为争夺“谁更悲惨”吵得脸红脖子粗,差点大打出手。


新垦地一向靠卖出农作物、购入不能生产的东西为生,而两条生命线如今都被战火阻断。


温特斯拿着小本子,边听边记。


鼓点般的急促马蹄声传来,侦骑军士冲到温特斯面前滚鞍下马,附耳向温特斯汇报。


鹿角镇商人们见证了叛军指挥官的情绪变化,从平静冷漠到开怀大笑。


侦骑军士只说了一句话:“他们来了。”


温特斯的回答只有一个词:“好!”


白山郡驻屯军掉头回援,天大的好事。


如果那位盖萨上校头脑发热,朝着热沃丹猪突猛进。


那温特斯就只能放弃热沃丹,然后抄了鸢花堡看看能否弥补损失。


热沃丹兵少、人心不齐、城防不堪一击、军械也极度匮乏。


新编步兵团全员都在用短矛,因为找不到长而直的矛杆,也没有足够多的钢铁。


只有骨干士兵才配发刀剑头盔。


火枪从罗纳德那里缴获来几十杆,然而以新编步兵团的兵员素质,根本发挥不出威力。


新兵对于火枪有一种天然的畏惧,他们害怕这不知何时就会爆炸的武器。


比起需要贴腮瞄准的火绳枪,他们更愿意使用端着打的火门枪。


弩更少,一只手就能数完。


单体弓倒是从武库抄出上百具,但罗纳德都不用这玩意,温特斯更不可能用。


对于无地农民出身的士兵,与其让他们开弓放箭,还不如让他们用火绳枪端着打。


铁峰郡步兵团眼下只能打顺风仗。


即全凭借人多势众,军号一响,一齐大喊大叫往前冲。


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求战的欲望,就是跟着瞎跑。


如果局势有利,那人人勇敢;如果势头不对,眨眼间就能溃败。


以热沃丹的情况,若是被两路大军合围,就算老元帅来指挥也是必死无疑。


应该说老元帅压根就不会打这种仗。


想赢,唯有牵制一路、集中兵力打一路。


打垮一路,另一路也就不敢再来。


从一开始,温特斯的计划便是牵制白山郡,迎头痛击沃涅郡。


但若他没能牵制住白山郡驻屯军,对方选择不管不顾奔向热沃丹。


那温特斯就只能采取备用计划:


让出热沃丹,撤到圣乔治河以南、撤到狼镇,乃至撤到大荒原去。


反正他在热沃丹没什么瓶瓶罐罐,丢掉、砸碎也不可惜。


热沃丹的仓储早就被清空。粮食大多给巴德带走。钱,温特斯花得一干二净。


只要敌人敢去热沃丹,他就敢打鸢花堡。


彼此互捅一刀,看看谁流得血更多、谁更疼——无论温特斯怎么算,都是白山郡更疼。


安娜不肯提前撤走,为此温特斯把小狮子留在热沃丹。


如果局势恶化,他请求小狮子带着女眷们直接进入无人区,托庇于赤河部。


小狮子意外被温特斯托付家人,鼻子有些发酸,难得给温特斯一次熊抱。


好在上述种种都没有发生。


看来温特斯舍得他在热沃丹的家底,而盖萨上校舍不得鸢花堡的瓶瓶罐罐。


“好!收拢部队,准备开拔。”温特斯抚掌大笑,向安德烈和部下们说:“剩下就看a先生和b先生的本事了。咱们想想办法,试试能否再带着这位‘英俊’上校散散步。”


……


白山郡部队转头回援的消息向着四面八方扩散。


留在铁峰郡境内,监视白山郡驻屯军的杜萨克第一时间把情报送回热沃丹。


温特斯也派出侦骑乘船渡河,往热沃丹带去消息。


至于白山郡部队,盖萨上校同样派出传令兵,给沃涅郡驻屯官齐柏尔上校送信。


在信里,盖萨上校说明了他的计划:“关键非在热沃丹,叛军有腿,随时可以弃城而走。关键在于歼灭对方的主力部队,或是击杀叛军首领温特斯·蒙塔涅”。


“消灭二者中任意一样,叛军必将不攻自破。”


所以盖萨上校敦促齐柏尔上校“暂时撤出铁峰郡”,继续在两郡边境“牵制叛军大部”,等待白山郡方面的消息。


“成败不在一时,如我部歼灭敌之主力,则热沃丹传檄可定。如我部未能歼灭敌之主力,再行两路合围不迟”。


……


盖萨派出传令兵,便立刻指挥部队,向着漫云谷急行军。


因为信息传递不可避免的延迟。


当温特斯得知敌人班师回援,白山郡部队的第二座浮桥已经接近贯通。


与此同时,盖萨上校的传令骑兵也抵达沃涅郡驻屯军大营。


见到传令兵时,齐柏尔上校正心烦意乱。


沃涅郡和铁峰郡之间是荒无人烟的森林和山丘,再适合伏击不过。


齐柏尔上校因此谨小慎微行军,生怕钻进叛军圈套。


结果媚眼抛给瞎子,叛军没做任何布置。


叛军的手段简单直接,他们选择坚守锤堡。


情报里说,锤堡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小型木质堡垒,低矮而老旧。


但是齐柏尔面前这座“锤堡”,可完全不是情报里说的那副模样。


挡住他的锤堡虽然面积不大,然而深壕、斜墙、棱堡一应俱全,活脱脱一座袖珍版星型要塞——肯定是有人推平旧锤堡,又造起一座新的。


更可恶的是叛军竟然有大炮。


锤堡上的大炮打出两轮交叉霰弹,沃涅郡的新兵就哭爹喊娘地溃败下来。


齐柏尔分析,对方手上的大炮应该是木炮。


但木炮也不是新兵能扛住的。


所以齐柏尔上校正在认真考虑,要不要绕过这块硬骨头,直取热沃丹。


“秃子让你来干嘛?”齐柏尔上校没好气地问传令兵:“他到哪里了?按时间来算,我应该见到他,而不是你!”


传令兵有些尴尬地回答:“盖萨上校,他……他回白山郡了。”


“什么?”齐柏尔勃然大怒。


传令兵连忙把信交给齐柏尔上校:“上校说他的指示都在信里。”


指示?齐柏尔上校怒不可遏。


但他不想和一个小小传令兵计较。


他撕开信封,一目十行地扫过内容。


信纸是真的,上面的花纹由特殊工艺制作,没法伪造;


藏在句首段末的暗号也没错;


而且齐柏尔认识盖萨的笔迹。


确认这封信不是假的,令齐柏尔上校暴跳如雷。他拍案怒吼:“他是个上校,我也是个上校!盖萨·阿多尼斯有什么资格命令我?!”


传令兵不敢应声,把头垂得更低。


军帐内其他军官也是如此,无人敢触齐柏尔上校的霉头。


“秃子还说了什么?”齐柏尔上校暴喝。


“上校说……说如果他毙杀匪首蒙塔涅,热沃丹也就不用打了。”


“好哇!好哇!”齐柏尔怒极反笑:“功劳他拿,苦活我干,是吧?是不是?”


气氛沉重到几近凝固,大家都无比难熬。


“传令!第一大队继续围困锤堡!”齐柏尔大吼:“第二、三、四大队,随我前往热沃丹。”


沃涅郡的百夫长无不大惊失色。


“不行!”萨莱上尉——沃涅郡首席百夫长——情急之下竟直接顶撞长官:“绝对不行!”


“为什么不行?”齐柏尔上校拳头紧紧攥着,冷笑反问。


萨莱上尉自知惹恼了驻屯官,但他必须得阻止对方愚蠢的计划:“长官,临阵分兵是大忌,光凭我们四个大队的兵力,不足以对叛军形成压倒性的优势。还请您三思啊!”


齐柏尔上校的拳头一下一下砸着桌板,就像在敲击众人心脏。


“叛军主力已经被匪首蒙塔涅带走。”齐柏尔咬牙切齿地问:“你的意思是说,剩下一堆歪瓜裂枣,我也对付不了。你是这个意思吧?”


“属下绝对不是这个意思!”萨莱上尉急得快要落泪:“如果我们留下一个大队围困锤堡。就等于叛军用六分之一乃至八分之一的兵力,牵制住我们四分之一的兵力。这样的话,我们就没有兵力优势可言了!还是按照盖萨上校的计划,更加稳妥。”


齐柏尔上校猛然拔出佩剑,狠狠劈向行军桌。


剑刃深深陷入桌板,桌板下方的支架撑不住,碎成几段。


“天杀的秃子!”齐柏尔胸膛剧烈起伏着,破口大骂。


帐篷里就像死一样寂静,其他人连气都不敢喘,只能听见上校粗重的呼吸声。


过了好一会,齐柏尔上校才平静下来。


“撤!”他恶狠狠地下令:“撤回钉锤堡去!”


帐篷里的几名尉官松了一口气。


“是,我这就去通知大家。”萨莱上尉高兴地抬手敬礼,转身离开。


齐柏尔上校拿出钱袋,点也不点就丢给盖萨的传令兵。


“滚吧。”齐柏尔上校重重坐回椅子,肩膀和脊梁都垮了下去。


他看到盖萨的传令兵打开钱袋,似乎在清点钱币。


齐柏尔上校气得双手发抖,他既愤怒又悲哀。


但他终究还是拉不下脸来为难一名小兵。


于是他闭目养神,干脆眼不见为净。


下一秒,传令兵手里的银币一闪,飞向齐柏尔上校的额头。


速度接近每秒两百五十米的银币轻易切开皮肤,与齐柏尔的头骨对撞。


坚硬的头骨被撞开一个缺口,银币钻进去,在柔软的脑组织中翻滚,形成一个瞬时的巨大空腔。


最后撞击到颅骨另一侧,又反弹回来。


齐柏尔身体一滞,猛地向后仰倒。


帐篷内的其他军官尚未能理解发生了什么,就在几个呼吸间被金币和银币点名。


传令兵垂下头,哀悼着死去的军官们。


短暂的默哀之后,传令兵取下尸体上的佩剑——他身上什么武器也没有,入营时都被搜得干净——随后把油灯放在帐篷旁边。


火蔓延极快,中军大帐迅速被烈焰吞没。


传令兵提着佩剑离开帐篷,滚滚声浪扫向四面八方:“驻屯官已死!投降不杀!”


令人胆寒的军号声则从四面八方传来,作为对这一记爆音术的回应。


“中校得手了!”堂·胡安的面部肌肉都兴奋到抽搐,他吐掉木棍,一跃而起:“攻!”


“杀!”铁峰郡步兵团的士兵们呐喊着壮胆,咬牙冲向敌人的军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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