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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8.二十四口

  我轻轻地尝一口

陶思眠登时又是哭笑不得。


“爷爷,”陶思眠无奈道,“你知道我没这方面心思。”


很早之前,陶思眠就给陶老爷子说过自己不婚不恋的想法,陶老爷子和孙女僵持过一阵,选择迁就孙女。


“所以呢?”陶老爷子同样理直气壮,“你都不那么做了,难道还不允许我肖想一下?”


说着,陶老爷子假装悲戚戚地抹眼泪:“每次出去下象棋,许老头都会说她家意菱又换了男朋友,女孩子花心其实间接说明长得漂亮,问我家七七呢,我只能说拿了多少奖,清心寡欲和尼姑一样。”


陶思眠弱弱指屋内:“不是还有陶然吗?”


“那能一样吗!”陶老爷子生气地甩手,“先不说陶然还在上中学,关键是陶然是男孩子,陶然是拱别人家小白菜的猪,你才是家里娇滴滴的小白菜!”


“好了好了,”陶思眠知道老爷子戏上身,仍是耐心拍着老爷子的背,“我知道,我知道,我是小白菜。”语气宛如对待三岁小孩。


老爷子就喜欢孙女哄自己,哼哼唧唧好半天才作罢。


中午,保姆做了一大桌菜,陶思眠便知道人齐了。


陶老爷子膝下有两个儿子,大儿子叫陶行川,陶行川有个独女,就是陶思眠。


二儿子叫陶行渝,有个独子,就是陶思眠的堂弟,叫陶然。


自陶思眠13岁那年、陶行川夫妇走后,陶思眠便一直跟在陶老爷子身边。


陶老爷子住大院的时候,陶思眠就回大院,陶老爷子去主宅别墅住几个月时,陶思眠就回主宅。


陶行渝夫妇给陶思眠说过很多次,主宅隔她学校近她可以长住,陶思眠一句“陪爷爷”,夫妇两人虽怜惜小姑娘,但也没再多说。


保姆挨个叫人,大家围拢过去。


老爷子坐主位,陶然和陶思眠分坐老爷子两边,完全没有视线交流。


陶老爷子打一下陶然手背,瞪他:“你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,你就不能不玩手机,和你姐说说话。”


陶然头也没抬:“我和她有代沟。”


陶思眠:“附议。”


姐弟俩冷酷都如出一辙,陶老爷子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。


陶二叔和陶二婶刚上桌,陶二叔闻言敲儿子脑袋:“没大没小。”


陶然倔强地别过头,陶老爷子招呼:“都吃饭。”


陶家没有食不言的习惯,陶二婶一边给大家盛汤,一边笑吟吟问陶思眠近况,陶思眠不紧不慢地回答。


陶二婶是热心肠的性子,没忍住体贴道:“上次我和你二叔去巴黎买了好些首饰,你待会儿上楼挑两样喜欢的,你这年龄还是得招展一点,不为别人,自己也要漂漂亮亮。”


陶思眠称是。


陶二婶道:“如果真的有喜欢的男孩子也可以试一试,不要把自己框住了,如果你信得过二婶可以悄悄告诉二婶,二婶给你参考参考。”


陶思眠笑着推谢。


陶二婶被小姑娘弯着眉眼的样子软到了心坎,她抬手顺着陶思眠的头发,道:“下学期要出去住的话得好好照顾自己,装修这些别信你爷爷红配绿的审美,有空还是自己盯一盯,没空的话给二婶说一声,二婶这边派人过去。”


陶老爷子咳两声。


陶二叔很不走心地顺毛:“老爷子还坐在桌上。”然后继续吃。


陶思眠和陶二婶嗤地一笑。


陶二婶接着道:“还有一日三餐这些,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按时,你肠胃本来就不好,不要饱一顿饿一顿,还有下雨天记得关门关窗,你说你小小年纪,一下雨就膝盖痛怎么要得。”


陶思眠歪头装废物。


几个大人哈哈笑。


“对了,”陶二婶想到什么,“我前些天抽空给你织了条披肩,你回学校的时候带回去,晚上上自习啊看书啊都可以搭一搭,”陶二婶凑到陶思眠耳边,“知道你喜欢细羊绒,我还专门飞了一趟澳洲。”


陶思眠甜巧一声“爱您”还没说出口,“啪”一下,全程沉默的陶然罢了筷子站起来。


饭桌瞬间安静。


“好端端的陶然你做什么!”陶二叔板脸拍桌。


“没什么,吃饱了上楼去,”陶然瞥陶思眠一眼,嘲讽道,“不打扰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。”


陶二婶也冷了面色:“你姐姐一年才过来几次?一次住几天?你哪里来的胆量说这种鬼话,”见儿子动,陶二婶喝道,“小兔崽子你走一步试试!”


陶老爷子见怪不怪:“叛逆期小屁孩。”


琉璃灯在地板和陶瓶摆件上折出碎光,偌大的饭厅好似进入了拉锯。


陶二叔和陶二婶的权威不允许陶然离开,而陶然青春期的自尊不允许他重回座位。


事情因为陶思眠而起,陶思眠却不急,她慢条斯理吃完了陶二婶给她夹的东西,放下筷子,又擦擦嘴,这才起身走到陶然旁边。


“二叔二婶再偏心我,你始终是他们小孩。你对二叔二婶再有意见,他们也是你父母。”语罢,陶思眠越过陶然。


陶然也明白自己话说得有点过界,可他也是被自己老妈这殷勤的样子激得头脑发热。


陶然手攥攥拳,想给陶思眠说什么,见对方背影笔直,也就什么都没说。


陶思眠借口买东西要出去。


只是,她刚到门口,便在窗边看到陶二婶一巴掌落在陶然脸上。


陶然怔住,陶二婶指着儿子,眼泪立马就出来了:“你要什么我没给你,你去哪我没陪你,你自己数数我给你织了多少毛衣多少袜子,我这才给你姐姐一块披肩……你怎么舍得这么诛你姐姐的心!”


陶然好像说了什么,陶思眠没听清。


陶思眠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,收起情绪出了门。


————


从主宅返校后,陶思眠把自己日程排得很满。


上课、自习、跟剧组,还有近乎模式化的采访和剪采访。


除却工作,陶思眠每天说的话少得可怜。


她依然经常去食堂,但一直没有碰到过黎嘉洲。


不过,陶思眠反应过来,自己为什么要碰到他?


陶思眠每天想的事情很多,这个思绪很小,烟花般在她脑海里闪了一下便消失了,甚至还没有喝口汤的时间长。


也是这几天,藤校和傅阔林联合项目在立项收尾阶段,黎嘉洲胃病都忙出来了,更别提去食堂。


不过忙也有好的一面——


黎嘉洲每晚都会在朋友圈公事公办地分享项目进度。


陶思眠对行为金融挺感兴趣,会顺手赞一个。


黎嘉洲因此做了好几天美梦,自己发什么,小姑娘就赞什么。


他觉得自己和小姑娘似乎有了一点心照不宣的默契,连梦都有一丝甜滋滋。


摄像小心翼翼把机位仰角调高了些,深呼吸,准备和秦夏说“再来一条”。


“快五点了,大家休息一下,”许意菱圆场,“我下楼给你们买水。”


没人接话。


许意菱出门了,几位主创都没动,片场和拍摄时一样安静。


秦夏强调:“这个镜头推得巨近,所以表情一定要饱满,你眼神要有戏,要笑出初恋感。”


女主道:“你试试戴一天隐形眼镜拍四次再说话?”


秦夏很激动:“这不是眼镜问题,是你和男主对视完全没状态,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漂亮,男主颜普通,但既然你接了女主我就希望你做好。”


“我没有,”女主辩解,“我不是表演专业。”


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。


陶思眠出声:“有男朋友吗?”


“啊?”女主反应过来在问自己,“有。”


“不然让意菱打印一张你男朋友的照片贴男主脸上,再试一次,让母单们隔空磕波狗粮?”陶思眠一副说正事儿的口吻。


几秒后,大家脑补了画面,“噗嗤”出声。


女主也知道自己没走心,不好意思地摆手:“算了陶总,我还是酝酿酝酿。”


陶思眠发了个清脆的弹舌音,转脸和程果商量要不要给点独白分担演技压力,或者直接把特写转成中景……


“叩叩”,门响。


程果一边考虑陶思眠的话,一边探身开门,见到门外人,表情一顿:“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?没带钥匙?”


“带了,”外面那人道,“不知道你们内容用不用清场。”


“你以为我在拍什么,”程果给对方搭了把手,把人迎进来介绍道,“这是我们黎大佬,黎嘉洲,”程果余光瞥过拥挤的寝室,心虚解释说,“我们进度有点卡。”


黎嘉洲视线扫一圈:“没关系,我就回来歇一会儿,顺便拿份资料。”


程果戏多地感恩:“阿弥陀佛。”


黎嘉洲捶他一下。


方才黎嘉洲在外面,大家只觉得声音好听,现在人进来了,前一刻还在和秦夏怼初恋感的女主瞬间赧然。


必须承认,有的人就是长得无可挑剔。


黎嘉洲一八八,灰色卫衣和棉面运动裤穿得俊朗蓬勃,宽肩修颈,长腿笔直,收脚处露出一点好看的裸踝。


他走近些,陶思眠看清了那张让女主耳红心跳的脸。


棱角如刻,眉眼深邃狭长,鼻梁挺拔,唇线细薄,稍稍朝上翘时,似多情又薄情,活脱脱一个迷人又耀眼的……混蛋。


对初见的人用这个形容词显得不太礼貌,陶思眠默默把脑海里那个小胖子学霸揉巴成一团,道了个歉。


见对方还在朝这边走,陶思眠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不小心靠在了他桌边。


“不好意思。”陶思眠赶紧起身。


“没关系你靠,那个……我们中午好像碰过面,”黎嘉洲把手里的快递放在桌上,提醒道,“简餐店,洗手间。”


陶思眠想起来了,虽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,还是再道:“谢谢。”


“没事。”黎嘉洲想了想,不紧不慢回了两个字。


其实,刚才一进门,黎嘉洲就认出她了。不只是中午,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,好像与她认识很久一般。


但这样的搭讪太过老套,黎嘉洲话到嘴边,还是没能说出口。


陶思眠见黎嘉洲没别的话说,便低头做自己的事。


黎嘉洲一脸淡定地站在旁边,拆快递的手微微发抖。


程果想到了弥补的台词,拉着女主和导演说戏。


摄像去了阳台抽烟。


三月春光在外,陶思眠和黎嘉洲却好像被关在了一个狭小透明的空间里,外人不进来,他们出不去。


也是在这一刻,陶思眠意识到两个人的距离……似乎有些近了。


她清晰地听到了他的鼻息,感受到他裹挟体温的肢体动作,他应该握着钥匙,钥匙试探着划破快递盒上的透明胶。


“撕撕拉拉”的声音缓慢连续地撞击耳膜,神经牵扯出一股酥麻的痒意……


陶思眠不着痕迹站远了些,顺势将耳前一缕碎发勾至耳后。


黎嘉洲就顺着她的动作偷偷看她。


陶思眠是典型的美人在骨,身线纤展,露出来的皮肤白皙轻透。


她抱着一叠资料在看调镜,大抵昨晚没睡好,她半眯着眼,模样懒散又安静。


黎嘉洲礼貌但艰难地挪开视线,余光却不自知地落上她圆润小巧的耳垂,上面好像覆着一层细软的绒毛,又像单纯镀着光,绒毛是他出现了错觉。


可到底是不是错觉……


陶思眠无意识地挠一下耳朵,黎嘉洲飞也似地别过头。


他把胶带对折后塞进垃圾袋,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
这个天没有开空调的必要,黎嘉洲却觉得热,仿佛有一缕丝线从他心口缠到四肢,让他不知道手朝哪里放,脚朝哪里搁,浑身都不自在起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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